卷到佛祖面前，年輕人在寺廟找出路

“上班和上學之間，你會選擇哪個？”

“我選擇上香。”

    《36氪》2023年3月17日發表。當大家還在為玲娜貝兒的擁抱苦苦排隊時，一波年輕人已經義無反顧地投向了佛祖的懷抱。

    學習、工作使人疲憊，年輕人選擇來一場“佛系”的出遊。攜程資料顯示，今年以來，寺廟相關景區門票訂單量同比增長 310%；2 月以來預訂門票的人群中，90 後、00 後占比接近 50% [1]。

    只要你想，天天都可以是瘋狂星期“寺”。漫步在紅牆黃瓦之下，早起 n 小時只為請到第一柱頭香，攢“功德”再也不用只依靠電子木魚和電子佛珠。

    但是，選擇燒香拜佛的年輕人們，都在求什麼？他們真的靜下心來、變得“佛系”了嗎？

為瞭解壓，我選擇心靈出家

    寺廟遊是真的火了。巨量算數的監測指數顯示，2019 年，“寺廟”在社交平台上還處於籍籍無名的狀態，四年過去，搜索量增長了 368 倍。

    今年更是寺廟走下“神壇”的一年。從 1 月 1 日至 3 月 16 日，“寺廟”的搜索指數和綜合指數增長迅速，分別同比增長了 586.81% 和 351.06% [2]。

    曾經，熱衷“上山”的還只是少數者，要麼組團清修，找個清靜的寺廟小住幾天；要麼乾脆逃離內卷，爭著與法師們做同事。現在，大家找到了在世俗和禪意之間的平衡方法——入寺拜拜 [3][4]。

    而在這些搜索人群之中，18-30 歲的年輕人從占比不到三分之一，增長到了 44.9%，幾近半壁江山。

    你以為佛門聖地是老年人的專屬，事實上它已成為青春活力的網紅打卡勝地之一。越來越多年輕人，在三次元中對寺廟瘋狂心動，出去玩的第一目的地從“遊樂園”變成了“xx 寺”。

    攜程資料顯示，2 月 18 日–2 月 19 日週末時段，寺廟相關景區門票日均訂單量相較上周增長 150%，而主題樂園相關景區門票增幅僅為 75% [1]。

    正如網紅界存在流量壁壘，即使是佛寺道觀，也要遵循凡間的熱度法則。

    我們選取了來自 19 個一線和新一線城市人氣較高的 238 個寺廟，根據其在社交平臺上的搜索指數得出一份寺廟熱度榜單 [5]。

    靈隱寺、雞鳴寺、雍和宮、香積寺和法喜寺，是萬千古刹前五把頂流交椅。

    據前線香客發回來的情報，上周的杭州靈隱寺人山人海，人多到早上 7 點就開始排隊 [6]。雍和宮也不遑多讓，從餘票數量來推算，最近一周每天的客流量約為 4-4.5 萬人 [7][8]。

    就在上個月，西安新晉打卡地廣仁寺的門口，一群年輕人還排起了近一公里的長隊 [9]。

寺廟遊大火，人多到菩薩們一天 24 小時無休都在加班。

    不過，實體寺廟已經滿足不了信徒們的需要。每逢保研季、考研季和考公季，社交媒體都會被大量的靈隱寺牌匾刷屏，無數忠誠的信男善女留下電子禱 告。一條短短 12 秒的視頻，就多達 5000 人在許願 [10]。

    即使佛祖們嚴格執行 007 的工作制度，恐怕也處理不完鋪天蓋地的賽博祈福。

    曾經不屑一顧的燒香拜佛，搖身一變，已然成為當代年輕人最流行的解壓大法。

年輕人，都向佛祖求什麼

    擠爆寺廟的年輕人們，到底在求什麼？雖然我們無從得知每個人對佛祖訴說的心願，但是關於“求什麼”，通過熱銷的雍和宮手串或許能夠一窺究竟。

    我們統計了 468 條消費資料，其中 47% 的購買都是“多金如意”款——當代年輕人最關心的，不是被真命天子/女看到，而是能否被財神爺關注到。

    還有 30.3% 的消費者，購買了象徵十全十美的五行多寶和金剛杵手串，錢財要，健康姻緣也少不了。

    只有 2.1% 的人最希望來一場愛情的邂逅。這個世上，求前程不問姻緣的人還是最多的——比起人生的另一半，我更關心人生的後一半；比起有伴，我更關心有成。

    即使在去過寺廟之後就和物件分了手，年輕人們也不認為這是一種詛咒，而是上天在提醒你“此非良人”。

大家都堅信：這世上只有菩薩和錢不會騙人。

    在財神殿長跪不起，對姻緣樹愛答不理，或許是當代年輕人一心搞錢搞事業最真實的寫照。有小機靈鬼甚至想出利用 bug 一飛沖天的法子：“能不能請月老把我和財神爺鎖死？”

    說到底，即使大家身處煙霧繚繞的清淨聖地，心裡仍然念的是紅塵俗世。熱衷求神拜佛，不過是為了緩解當下的生活焦慮。

    在不確定性極高的大環境下，“全家平安健康”，是所有人最大的心願。每一個求“上岸”背後，都有一個為了考試焦頭爛額、煩躁不安的年輕人。

    據《每日人物》報導，這兩年，托人代請法物的客戶顯而易見地從 50 歲以上的中老年人變成了焦慮的年輕人們 [11]。

    因諧音“offer”而走紅的臥佛寺裡，也綁滿了紅色的祈福條，不是學業就是事業 [11]。

    還有人和佛祖結成“朋友”關係，把每一樁難以對他人言說的心事告知佛祖，好給焦慮的情緒尋找一個出口，給不安的自己尋找一條出路 [11]。

    旅遊去寺廟，考試找工作去寺廟，求子求姻緣去寺廟……用一句話來總結就是：萬物皆可寺廟。誰也沒想到，繼“楊超越錦鯉”之後，神秘的玄學力量再次壓倒了非主流的亞文化，成為年輕人辦事前必備的“儀式感”。

買的不是配飾，是好運

    為了實現這些願望，在求神拜佛這個儀式上，年輕人拿出了 100% 的誠意。早起排隊和虔誠跪拜不過是基本操作，請一件開過光的法物回家，才能算不虛此行。

    人們對法物的熱情從價位和購買欲上可見一斑。幾百人在法物流通處排起了長龍，只為了迎回一枚護身符或一條手串：2000 多的項鍊我看都不敢看，2000 多的佛牌串珠我想都不用想，直接拿下。

    從美觀又實用的手串，到寓意吉祥的香囊、護身符，這些法物價位不一，高的五六百元，低的只要幾十元。最便宜的只要 0.1 元，就可以把雞鳴寺的手寫祝福領進門——不過需要消費滿 200 元才能包郵 [12]。

    在走紅的寺廟法物中，最熱門的當屬法喜寺護身符（香包）、靈隱寺十八籽和雍和宮香灰琉璃手串。

    去年 8 月，40℃ 高溫的天氣下，每天 6 點多就有人在靈隱寺排隊請購“十八籽”手串 [13]。所謂“十八籽”手串，其實就是將十八顆不同的菩提子串成佛珠，一度火爆到靈隱寺暫停請購 [14]。

    在北京，雍和宮手串已經和全聚德、稻香村並稱為“北京三大特產”。雍和宮官方線上商城在售的各類手串，均價在 200 - 500 元不等，月銷量上千 [15]。雞鳴寺官方線上商城的手串，最熱銷的白玉菩提·蓮花款手串只要 88 元，但早已售罄，想請也沒辦法 [12]。

    有人花了 25 元買了寺廟門票，虔誠地從頭拜到尾，最後以一串價值 890 元的綠幽靈手串結束這趟佛緣之旅 [16]。

    年輕人們在逛園子時不見得會仔細研讀每個景點的介紹，但在挑選手串時卻會提前數日做足攻略。顏色、大小、材質、花紋，每一處都要精益求精。

    比如黑色是財神爺在凡間的化身，象徵著財源滾滾；紅色則代表著桃花；嬌嫩的粉色不再是“你如今幾歲了”的嫌棄，而是平安如意……

    如果“貪心”一點，想要十全十美，就選擇馬卡龍色——所有顏色都在手，要什麼還不是手到擒來？

    就聯手串上的珠子顆數，在“信男信女”眼中也很有講究。比如爆火的十八籽手串，實際上是由 18 顆珠子組成的，象徵著佛教十八界。

    如果實在無法前去，一些年輕人還會托人“代請”法物。原價兩三百一條的香灰琉璃手串，代購價最高可達 1080 元，原價不到 50 元的手串能被代購炒到 200 - 300 元，還有不少所謂的代購進貨管道實際上是義烏批發市場，高價售假 [17][18]。

歸根結底，年輕人哪裡愛的是寺廟，實際上愛的是“好運”。

    所謂的熱愛玄學，其實是因為在這卷到永無止境的生活中，大家實在太渴望一針安慰劑，好能在喘不過氣的現實裡緩緩神，更有動力面對每一個需要早起的“本來就煩”的早晨。寺廟、手串，這些承載著希望的實體不過是年輕人另一種形式的精神寄託：去一次寺廟燒香拜佛，比看心理醫生還管用。

    畢竟，三分天註定，七分靠打拼，還有九十分就拜託佛祖吧。但是下次去寺廟許願時，記得報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證號，否則你的心願可能就淹沒在茫茫人海之中了。

參考文獻

[1] 攜程黑板報. (2023). 寺廟類景區訂單同比增長超300% 近半數來自90後、00後. Retrieved 23 February 2023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XCkMGUeqf9d8f7xUYnqgbA.

[2] 巨量指數. (2023). 寺廟. Retrieved 17 March 2023 from https://trendinsight.oceanengine.com/arithmetic-index/analysis?keyword=%E5%AF%BA%E5%BA%99&tab=heat_index&appName=aweme.

[3] 劉佳鑫, 李子喻, 陳炫藝, & 馬思瑤. (2023). 那些心累的年輕人選擇去寺廟短期出家｜鏡相. 湃客工坊. Retrieved 27 February 2023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v44qiMjNw_zRAYbiMOEpgw.

[4] 張仟煜. (2022). 去寺廟“給佛祖打工”，她們後來怎麼樣了？. 三聯生活週刊. Retrieved 4 November 2022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gDP243wPMhoXGePCnUudNA.

[5] 第一財經. (2022). 2022新一線城市名單官宣：瀋陽跌出，合肥重歸新一線!（附最新1-5線城市完整名單）. Retrieved 12 July 2022 from https://www.yicai.com/news/101430366.html.

[6] 盛銳, & 方力. (2023). “要被擠飛！”這是今天的西湖、地鐵站，網友堵懵：全靠自行車，全杭州都出動了？. 錢江晚報. Retrieved 4 March 2023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Z6LCqviO4tCX6ztvcSj4Pw.

[7] 雍和宮遊客信眾服務. (2022). 雍和宮恢復開放公告. Retrieved 29 December 2022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iQn2cug9dlwRlMZJW4y5GA.

[8] 雍和宮遊客信眾服務. (2023). 購買預售票.

[9] 阿禎. (2023). 全國寺廟，都快被擠擠擠擠擠爆了. 九行Travel. Retrieved 13 March 2023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kQ-zcZW1myL6YilYruEtlQ.

[10] 攝影的小和尚. (2022). 杭州靈隱寺雪景. 嗶哩嗶哩動畫. Retrieved 2 February 2022 from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Zu411R7Ns/?spm_id_from=333.999.0.0.

[11] 王媛, & 魏曉雯. (2022). 拜佛的年輕人，一心求事業和“上岸”. 每日人物. Retrieved 27 October 2022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xUuy1CU16DzHXcDpwWEoiQ.

[12] 雞鳴寺. (2023). 珠鏈碧合小程式.

[13] 餘夕雯. (2022). 40℃高溫天，每天6點多就有人去靈隱寺排隊，只為一串“十八籽”？寺院回應：儘量不要擠在節假日去排隊. 都市快報. Retrieved 19 August 2022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64EhSeuNToN-KoBZn0PqBg.

[14] 靈隱寺. (2022). 通啟｜8月21日起杭州靈隱寺暫停請購十八籽佛珠手串. Retrieved 20 August 2022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uSSIpV85e4EN9-ZKh1GMUg.

[15] 雍和宮. (2023). 雍和宮法物流通店淘寶.

[16] 鄭思芳. (2023). 雍和宮手串，年輕人的焦慮生意. 真故研究室. Retrieved 2 March 2023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v7Pjc3ijxXqDY1vi9bS_VQ.

[17] 羅同學. (2023). 這屆年輕人，上香比上班還卷. 鳳凰生活報告. Retrieved 14 March 2023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rX7bc7ZK8ZzEg1AcQcKqFg.

[18] 貝果財經. (2022). 花上千元買香灰手串，上禪修營修心，年輕人為啥開始信玄學了？. Retrieved 25 August 2022 from https://mp.weixin.qq.com/s/OERJFKso0hxp5n0NzLyUOg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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